「這裡沒有人愛我。」「我愛妳啊。」當深深沈浸於自身的悲傷時,看到了就在身邊的愛嗎?大人如此,而只有六歲的小孩又會如何呢?
《夏日1993》是導演兼編劇卡拉西蒙首部問世長片,是自傳色彩濃厚的作品,處理的是一個六歲小女孩的情緒,說的是那個小女孩融入新家庭的心情轉折及與大人及和小妹妹間的矛盾情感。鏡頭下的她,臉龐總是孤寂的讓人心疼,一個六歲小女孩不是該過著無憂無慮、天真無邪的生活嗎?
本片入選倫敦電影節、美國電影學會電影節等全球數十個影展,除了被美國國家評論協會選為年度五大外語片之外,也榮獲有「西班牙奧斯卡」之稱的哥雅獎最佳新晉導演、最佳男配角、最佳新晉女演員三項大獎,更勇奪西班牙另一重要電影獎項「高第獎」最佳加泰隆尼亞語影片、最佳導演、最佳劇本、最佳女配角、最佳剪輯等五項大獎。它能代表西班牙角逐2018奧斯卡最佳外語片,實是實至名歸。
艾烈達看著大人們整理著房間,打包著行李,用著淡然卻又哀憐的口吻說:「你不能跟我去嗎?」離開這個熟悉的祖父母的「家」,她是害怕的,試圖拒絶,但「不能」,你能想像那種不知所措、但卻又要強裝不在乎的心情嗎?
話說艾烈達為什麼要離開熟悉的家呢?有許許多多的理由,最重要的不外乎是祖父母年事已高,年幼的她父母雙亡,總得有個完整的家,讓她能完整的長大。我們可以理解這個理由,但小孩不能,只是大人們該如何安撫這個心思敏銳的小女孩。
「把吹風機放進浴缸裡,會死人嗎?」如果以為這只是小孩子基於好奇心才問的問題,但看到那位新媽媽倒抽了一口氣回答:「不會,只會讓人觸電而已。」電影看到此,只知艾烈達的父母雙亡,根本不知是如何死的,不禁心想:難道她媽媽是自殺死的嗎?而這新媽媽到底會以什麼樣的心態來照撫心裡有傷痕的小孩?
「你的鞋帶掉了,繫好它,否則你會跌倒的。」「我不會綁鞋帶,你幫我。」此時新爸爸出聲了:「讓我來吧!」「不行,讓她自己繫……她被寵壞了。」關心她的鞋帶綁好了嗎?但這根本不是重點,是父母教養兒女的心態問題。再說說另一個場景,當祖父母及阿姨們到了這個位於加泰隆尼亞鄉村的地方探望艾烈達後準備回家時,艾烈達一直吵著要跟祖父母回去,媽媽明確表達「不行」,「住個二、三天沒關係吧?」「不行,他們還會來看你的。」鬧脾氣的艾烈達一屁股坐上了車,而爸爸只能硬把她抱出來。媽媽扮的是黑臉,而爸爸是白臉,但最後達成一致的態度是很重要的,而規矩與原則是必要的,並不能因為她的「可憐」而有所打折。繼續看下去,我們明白那隱藏在黑臉底下的是心疼。
艾烈達與四歲小妹妹安娜的相處,是讓人愉悅但卻又擔心的。誰說小孩子是天真、沒有心眼來著?看著艾烈達答案是否定的,但看著安娜卻得大聲說「是的」。「你為什麼有這麼多娃娃?」「因為有很多人愛我,你不可以碰他們哦!」;在森林深處,「你在這裡待著,直到我來找你。」艾烈達一去幾乎不回;在溪邊戲水,「我的腳不用踩地,就可以飄在水上,你敢下來嗎?」;「我不要藍色的,也要粉紅色的。」一回頭,牛奶灑在了藍色衣服上……凡此種種,不著痕跡的在她的生活中點滴出現,但能說她心機深沈嗎?能說她就是嫉妒心重嗎?觀影的當下,不時擔心安娜出意外,甚至出人命,但我們卻深深的被安娜的純真與那純粹的愛所吸引,出自安娜口中的「她現在是我姊姊」、「但我愛妳啊」,更深深打動了我的心,相信那無私的愛,始終是艾烈達放棄離家出走的緣由之一。
《夏日1993》如同片名說的是夏天的故事,但夏天代表著什麼呢?我說是熱情、是憤怒,但卻沁涼如溪水,片子優雅、淡如水,卻一觸即發。一觸即發處在擔心安娜的安危,一觸即發處還掛心新媽媽如何讓艾烈達安心,而艾烈達的一觸即發是讓人不知下一秒又有何讓人感動或生氣的創舉。我想,得來談談艾烈達母親的死亡了。
「你媽媽死於一種病毒感染,那是一種無藥可醫的病。」哪種病是無藥可醫呢?不時看到艾烈達一直抓癢,而當她與小朋友玩耍跌倒擦破皮時,在旁邊的大人卻嚴重警告他們的小孩不可接近她。片中並沒有明確的說是愛滋病,只是暗示著艾烈達可能也受到感染了,所幸並沒有。其實愛滋病並不可怕,可怕的是人們那無知、害怕、唾棄的眼神。「她是愛你的,她很傷心,她原本想要一直照顧你的……」新媽媽訴說著媽媽生前的一切,艾烈達能就此抛棄了心中的悲傷嗎?
仲夏時分,風景綺麗,二個大人、二個小孩建構了看似幸福的家庭,孩子們唱著歌、跳著舞、拿著水管戲水,臉上更誇張的塗著化妝顏料玩著「我是媽媽、你是女兒」的家家酒,大人們也忙著過日子,這是再簡單不過的生活。而這原本只是三人世界的家庭是如何包容了這刺蝟般的悲傷小女孩呢?
那夜,新媽媽走進了艾烈達的房間,躺在她身旁,一遍又一遍的撫摸她的小手、撫摸她捲曲的頭髮,彷彿告訴她:「安心、安心,我們是那麼的愛你的。」悲傷可以是號啕大哭,悲傷可以是憤怒,悲傷可以是耍心機,悲傷更可以是孤獨,而這一切一切的悲傷終因「愛」的陪伴而有了力量,而最後那個大聲哭泣流的卻是欣喜的眼淚。
(本篇文章刋登於人間福報家庭電影院06/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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